殇
摇摇
一次致命的相识后,她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好朋友的男友……
大四开学不久的一个周末,我和同寝室密友欣馨去另一所大学玩,在校外大学生公寓楼,我第一次见到她的男友,大四学生张家明,欣馨说暑假他们在回厦门的途中邂逅,便一见倾心疯狂热恋了。
简直是一瞥惊鸿,当张家明礼节性地和我寒暄,我霎时被他好看地上翘的嘴角迷惑而心动了。中午,他领我们去吃饭,为了和他多呆,我刻意拖延时间,这餐饭足足吃了两个小时。席间,都是我问他,他才回答,很矜持还很害羞。
虽然他是我最好的女友欣馨的男朋友,但是我的心里暗流涌动,眼神几乎出卖了我,幸亏欣馨和张家明都无暇注意到我可耻的眼神。难道命运已经注定,我生命中最美丽的初恋只能是一场彻彻底底的暗恋?
回到医科大学后,张家明的身影似乎在我心中落地生根了。
欣馨21岁生日的夜晚,张家明将玫瑰和订制的蛋糕送到寝室来,当他帮欣馨将切好的蛋糕分到我们6个女孩手中时,无论在表面上我做到如何冷静,但我的心跳加速。
他是欣馨的男友,这事实让我伤心也让我苦恼。但我比欣馨要早熟一点,比她早一点知道用心计。
我是学生会文艺部长,得知张家明是社会实践部部长后,我煞费苦心,寻找堂而皇之的方式接近他。一天,我独自去找张家明,向他提议以两个学院联谊的名义,在医科大学第二活动中心举行一场舞会。他热烈地响应了,张贴海报,召集同学参加。
晚上8点,我和张家明一起宣布舞会开始。音乐响起,眼看他和欣馨一支接一支地跳下去,我满怀醋意和失落,却总是在我预备退出舞池时,又被男生接住。我一曲接一曲地更换舞伴跳着,却索然无味,这个夜晚,张家明是我今生的毒药。
终于,就在舞会就要结束时,我不顾一切地拉住了他:“张家明,让我尽地主之谊,邀你共舞。”又转向了欣馨:“你不会介意吧?”欣馨放心地浅笑:“当然不会,谁让你是我的好朋友呢?”和张家明共舞一曲慢四《请跟我来》时,我顺着欣馨的话题,对他说:“不过,假如你是我的爱人啊,我连你看别的女孩一眼都不允许!”
我和他酣舞着,他让我心动的嘴角美好地上翘着,离我近到只有10厘米的距离,我却没有勇气碰它。我甜蜜而又忧伤地跳着,旋转着,晕眩在一支舞曲长度的幸福里。
离我的22岁生日还有5天时,黄昏,我像往日一样从足球场边经过去食堂,突然一个从球门射飞的足球猛地飞撞到我的眼镜,霎时,我两眼一阵剧痛,鲜血顺着太阳穴流下脸庞。
在医院做眼球CT检查时,医生说我的左眼角膜全层裂伤,右眼有玻璃异物进入眼球玻璃体腔,眼内出血,双眼受到不同程度的感染,可能导致失明。我的眼睛能否保住,要看手术成功与否。
手术后10多天里,我的双眼被蒙上纱布。一片漆黑里,我害怕自己眼睛瞎了,哭个不停,医生不让我哭,说是会影响手术结果,我只能将泪偷偷地流在心里。那段时间,我最想在我身边出现的人不是我父母,而是张家明,尽管我父亲还不惜放下他在澳门的生意,十万火急赶来。
一个中午,欣馨来看我时总算也捎上男友了,尽管看不见他,但是听到他关切的询问,我欣喜若狂。医院门口小巷里的粥庄,买我爱吃的黑米粥时,我像溺水的人抓住稻草一样抓住她的手:“馨馨,我该怎么办?我暗恋上一个外校的男生,我爱他爱得要发狂,每次他一出现,我就幸福得要死。我想要是我眼睛瞎了,就永远看不到他了。”欣馨急得安慰我:“过两天,你就要拆线了,你就会和以前一样,明眸善睐,是我们同学眼里的高傲公主。”说着,她又叹气:“简直难以置信。有那么多男生围在你身边转,还不够吗,你却又要暗恋上谁?快告诉我。”
就在我差点脱口而出那个在心中千回百转了几千遍的名字时,我听到了张家明的声音:“买回来喽,趁热吃吧。”欣馨接过,一口一口地喂我。耳畔是张家明鼓励的话语:“你这么坚强,苍天都会动容,还你一双美丽的眼睛。”听了这话,我心里有些甜蜜。
拆线时,光明重现,我喜极而泣。欣馨陪我父母接我出院,直夸我复原得很好,除了眼睛还有些浮肿外,右脸颊上刮破的皮肤也长出了嫩肉,我听了又笑,暗自在心里说:“只要欣馨你不和张家明结婚,我就不放弃他。”
7月,张家明毕业了,他本可以回厦门,但是欣馨还在读大五,他因此费劲全力进入一家跨国日资医疗器械公司,地点就在福州市最繁华的五一路上。他公司旁边有一家婚纱影楼,有一次我和欣馨经过时,欣馨说:“有一天,我要把我的婚纱照贴在橱窗里,让满街的人都来分享我的幸福。”
一年后,我和欣馨也毕业了,欣馨留在医院妇产科,医院神经内科。
张家明买下一套小商品房,他们准备“五一”节结婚,但我仍然无望地爱着她的男友,我的灵魂一直放纵自己去追随他,暗恋他。有时也想,我花了两年时间等他俩分手,实际上这两年的时光,是平白付出了我两年的青春。
就在我让一个痴狂追我的同班男生,为我跟踪、拍摄欣馨的“不轨”照片时,一天夜里,欣馨惊惶失措地找到我,说她无意间从右乳房上触到一个质地硬的肿块。她怀疑自己像母亲一样得了绝症,这才想起来父亲曾经告诉过她,早在她两岁时,母亲就因患乳腺癌去世了。
我很快陪她去乳腺外科做细胞活检,她的癌基因c-erbB-2达到(++)。欣馨竟得了浸润性导管癌,已是中期,还伴有腋窝淋巴结转移,医生建议她做切除乳房考虑。
欣馨悲痛欲绝:“我不能拖累了家明。”从小她就目睹了父亲青年丧妻后太多的苦痛。当晚,她忍住痛苦,给张家明打了个电话,说和我去逛书店,晚上就住在我这儿了。
经过人体摄影类的书柜前,我看到了那本轰动了全世界的德国女摄影家雷纳特·佐恩自拍的影集《折磨——我的癌症形象》。
封面上她失去了右乳房的胸部,虬结着丑陋的暗紫色疤痕。我竟有些歹毒起来,特意指给身旁的欣馨看,她掩住脸,凄声说:“让我切除成这样,还不如让我死。”
我们长谈到夜深。欣馨凄楚地问我:“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,我不该耽误家明的美好前程吧?”我利用了她的善良,不失时机地给她出主意:“要不你骗他说,你已经有了新男友,让他急流勇退?”
欣馨答应了。我怕她反悔,向她哭诉:“你还记得我一直不肯说出我暗恋的男孩的名字吗?我不能再对你掩饰了!他是你的男友,我爱你的男友爱了两年多了!你听到了吗?欣馨!我爱他!从你带我见到他的那一刻起,我就不可救药地暗恋他。我想尽种种办法企图忘掉他,因为他是你的男友啊,但是我怎么也忘不掉他。我没有想到,我会以这种卑微的方式开始我的初恋。”
欣馨抓紧了我,指尖掐进我的手臂里,“你吓住了我。你在开玩笑吧?”我跪在她膝前,含泪求她:“欣馨,你帮帮我吧,只有你才能帮我!就当爱情是你送我的礼物,如果得不到他的爱情,我宁可死掉。”欣馨沉吟不语。
第二天一早,我冲着欣馨离开的背影喊:“忘记昨晚我对你说的话吧,我竟说了好多傻话。”欣馨努力绽开笑容:“你是我最好的女友,我会成全你的。”
不久,张家明来向我求证,“馨馨是不是有新的男友了?”欣馨以有新男友为由和他提出分手,可他怎么也不相信。这时,我神差鬼使地掏出一叠照片,若不是欣馨得了绝症,我早就指望这些照片去拆散他俩了。是那个男生奉命拍回的,欣馨去天福大酒店看望一个来福州出差的高中同学时的照片,从进入酒店,到昏暗的走廊,到两人在房间门口分手……都用长焦偷拍下来了。
生怕张家明疑心,我竟然咬字清晰地告诉他,这些照片是欣馨寄在我这儿,特意让我交给他的。张家明只是飞快地看过几张,就脸色铁青地把这叠照片打在地上,踉跄而去。
张家明终于死心了。
但我生怕他旧情复燃,便从文心模特公司找来一个男模,又去说服欣馨:“馨馨,你不是有一个愿望,将婚纱照挂在影楼的橱窗里吗?”欣馨泪如雨下:“家明已经相信我另有所爱,我永远也实现不了这个愿望了。”我有刹那的动容,但我将那个男模带到她面前,冷静地劝说她趁身体状况还允许,给自己留下一组婚纱照,权当做了一回婚纱广告。
3月里的最后一个星期天,阳光很好,我陪欣馨去拍婚纱照。
穿着洁白婚纱的欣馨,轻挽英俊的男模,在于山风景区按照摄影师的要求摆着姿势。几天后,影楼将欣馨和俊男的巨幅婚纱照挂在了橱窗里,欣馨是那么美丽、动人,公司比邻影楼的张家明一定看到了欣馨的婚纱照,一定心如刀割。
——文章摘自摇摇《玫瑰灰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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