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视太普遍,近视看来很简单。在医学上近视用负号、远视用正号表示,平光用零度数表示,如果用数轴表示,在茫茫的无穷尽的数海中,零是唯一,即使全球72亿人口中,有真正的零度数的眼睛吗?这样的几率近乎零。用精细的验光方法,在门诊中也不存在绝对数值的平光,那么,如果面对的患者不是远视,当然就是近视,这样“看病”实在简单。
只是,世上凡是简单的事实,背后从来是无数奥秘,如果真以为“简单”,那必然会遗失很多事实。即使看起来1+1=2那般,纵有许多认知上的借口,认为“简单”莫不是轻慢或无知在起作用。近视,貌似一看就知道是近视,是真的简单?对于近视医生而言,要全力以赴去解决的很多,很复杂,要走很长的路,能防吗?如何防?能治吗?如何治?如何发生?如何发展?……想着想着,不断想着,如走在干涸沙漠,无法停止脚步,想着想着,夜不能寐。
在最炎热的日子,不止39.2C的日子,挥汗跑步,沉默上班,即使不能停止思考,还是要先面对每一个具体的门诊患者,让患者能在当前适宜技术的平台上获得最优化的结果。患者和家属看到的当然是验光单据,度,度,度……,在医生眼里分明看到的不止是度数,是陡角膜,长眼轴,倾斜的晶体,退变的脉络膜视网膜……如果诊断不足、不及时,甚至错误诊断,不可避免会让患者利益受损。
门诊中一些近视和散光度数上涨较快的患者,家长的焦虑很明显写在脸上,这需要排除角膜异常。在人类眼疾中有一种角膜扩张性病变,叫做锥,角膜上的圆锥,不是石锥钢锥或者玻璃锥,但这锥较为复杂。青少年时期开始发展的圆锥,角膜渐渐变薄变陡,近视度数以外,散光度数一个劲地增加,极少数会发生角膜穿孔甚至需要角膜移植。由于患者早期表现为近视,家长或医生若只”看到”近视,就可能被误漏。
在没有角膜地形图的年代,轻中度的圆锥被忽视的例子并不少见,往往到重度才被发现。自从近视激光手术在国内外广泛开展,无论是全飞SMILE,还是表层切削LASEK,还是LASIK,术前筛排圆锥的重要性不言而喻,术前细致检查,把一些早期的圆锥筛出来,可以切实减少风险。当下有交联技术,即使是圆锥不能做激光手术,也能早期用交联去争取稳定的角膜结构和视力。
我去过很多非常基层的眼科,九十年代一位主任对我说,他很遗憾他孩子的近视一直在增加,我看到他的孩子在时不时地揉眼,脱口而出“只要不是圆锥角膜就好”。他根本没有想到圆锥可能,他马上说,不可能,孩子的近视是有些快,但一直以来验光时没有明显散光。我看了裂隙灯,更有些狐疑,坚持要求当场做一个角膜地形图。瞥一眼就很明了,孩子表现为中央乳头型的锥,由于顶点偏位还不明显,验光时散光度确实“不高”。而今角膜地形图升级换代,以高度为基准的地形图诸如pentacam等,在非常隐匿的阶段就能找寻蛛丝马迹,在鉴别诊断中可以参考。
有时诊断已很明确,但对于病情进展的解析预判,不能按照旧有认识。有一次一位老师对我说,她的孩子有近视,但这辈子不能做激光,因为已诊为圆锥。她科里的老专家对她说过,圆锥是看不好的,最不好的结局是怎样呢?“实在不行时做角膜移植。”专家说,因此她心里总有一块石头压着。我看了地形图,心中存疑,结合年龄等因素,倾向于稳定型的。那时是九八年,我正好又看了一篇国外的圆锥综述,上面写到角膜移植,但用了“rare”一字,我更觉得无需忧虑。我于是鼓励她,在孩子回国后也予以前后比较,确认很稳定,连RGP也不必戴。他现在应该已经年过四旬,一直很健康。这种帮助无声无息,只要有效释疑即可。
与近视伴发的一些眼部异常,本身并不容易漏诊,不要“屈从”于患者而放弃常规检查。患者百里千里外赶来的时候,一定是期待更全面、精确、有效的诊治,但看到人山人海的排队情形,有时会忘记来诊初衷。一次一个近视孩子的检查报告单出来,每一项都提示单纯性近视,却没有眼压的检测记录。家长说,孩子有点害怕,医院检查时就很害怕,这次不检查算了,否则又要排很长的队。看到当地曾有一次眼压记录是临界值,加深了我的疑虑,干脆自己带孩子直接检测。眼压又在临界值,虽然做24小时眼压更不方便,我还是说服孩子的家长去做。后来测得眼压峰值32毫米汞柱,显然这孩子近视的快速增加与眼压的异常也有关系。
成年人稳定的近视是可以手术治疗的。近视手术后用药,离不开激素,氟美童这些药水的升压副反应比较小,但仍然要警惕激素性高眼压。有些时候为冲击一些特殊的术后反应,比如近视手术相关的弥漫性层间角膜炎DLK,需要非常强力的激素。一位患者在当地诊疗一段时间后,转来我科,裂隙灯下看到层间积液,OCT也清晰勾勒出积液腔隙,虽然眼压测量值不高,需要立刻停用激素,只有这样做,层间积液综合症才会快速痊愈。
DLK又称为沙漠样反应,在LASIK等板层手术中不能掉以轻心。有个城市的一个激光中心,曾一次性“造”出十多个DLK,即使远隔千里,听闻之下仍足以让人惊出一身冷汗。有时候DLK表现不那么典型,或者表现得像细菌感染,在处理包括激素应用上需要冷静分析和勇气。不止一次,我遇见DLK伴有角膜上皮缺损,似乎黏附“脓样分泌物”,判别之后,先按常规进行细菌培养和药敏,然后置接触镜并给予激素冲击,每二十分钟看一次角膜,看着沙漠反应越来越轻。
在病例积累的基础上,佩君博士把LASIK术后DLK分级与处理的体会写成论文,发表在《中华眼科杂志》。后来我去一些城市,好些医生对我致以谢意,他们是按着我们论文的分级方案去处理DLK,都取得良效,我当然非常欣慰。LASIK之外,我也看到过LASEK和epi-LASIK术后的DLK,通常是受到外伤等因素下诱导发生。我没有好好总结,首先是发生率较低,其次治愈远期的再随访比率不高,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由于我的惰性。
全飞SMILE手术,我也看到DLK。即使只是非常局限性的,也必须予以细致观察和处理。医院看到一例四级DLK,视力受到显著影响,虽然这样的例子非常少见,仍须万分预警。婧博士很珍惜学习观察所见,对DLK进行辛勤随访,与瑛教授等在SCI杂志上发了论文。据Shal说,这是国际首次报告SMILE相关的DLK。瑛在一次尖峰微课中讲授DLK,取名“沙漠迷途”,是很贴切的,特别是面对三级以上的DLK时,需要冷静和果断的处理。我很感谢每个人的付出,我在近视手术相关的DLK“沙漠”上默默观察,白癜风怎样治疗好在北京治疗白癜风需要多少钱